这是赵建国常常在心里对自己说的话。人到中年,一身风尘,有人以为他的人生已经走向平淡,可他偏要拐个弯,重新开始。
大年三十这天,江西鄱阳的村口鞭炮炸响,赵建国正从老屋出来,手心像是刚搓过肥皂,白白净净。他的女儿正趴在门槛上念着:“小妈,小妈快来看电视!”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厨房探出头来,带着点羞怯,还有未完全熟悉新世界的好奇。
丽娜来自老挝沙耶武里省贫困的小村落。十三岁起,她就在大城市刷过碗、当过保姆。生活推着她往前走“不到十三,她就去万象了,那时候眼里就装得下一碗饭,别的想不明白。”
那天夜色很深,赵建国刚忙完会务,在万象街边摊喝一口椰汁。丽娜用不流利的中文问:“先生,要加冰吗?”
他回头,那笑容像雨后的稻田,明亮又温和。他愣了一下,第一次觉得,许多年以后,自己的生命会被这异国的温柔击中。
展开剩余82%两人的对话总是慢慢地,小心翼翼地,就像两个生疏语言的人,织补破漏的渔网。
“你工作多久了?”
“有三年多吧。”
“家在哪?”
“在沙耶武里,山里。”
“家里都好吗?”
丽娜迟疑片刻,说:“家里穷,但都活着。”
赵建国听了想笑又难过。世上的幸福其实就是这样简单直接。
几年后再回忆那时,他心想,如果不是命里的某条河流把他们冲到一起,也许自己会在另一个冬天,好几年都只是三个人的饭桌。
相处多了,他开始带丽娜看夜市,看街头的小吃摊、那些一直冒烟的香肠。丽娜第一次跟他聊童年,说小时候最爱的就是竹楼下跑来跑去,天空大得像没有边界。“我以前没想过能离开村子,没想过遇见你。”
赵建国那天想着,真实的生活,从不矫情。他嘴硬道:“你以后想去哪,我就带你去哪。”
丽娜腼腆地笑:“真的吗?你不怕我穷吗?”
“谁都有穷过的日子。我只怕没勇气。”
提亲那天,他们回到丽娜的老家。吊脚楼里空气潮湿。赵建国把衣服袖子卷到胳膊肘,帮岳父收鸡蛋,和兄弟们下田松泥巴。夜里吃饭时,他红着脸举杯:“叔叔阿姨,你们放心,我不会让丽娜吃苦。”手心攥得紧,背脊直得像树。
老人笑着点头,“你走运咯,我们家丽娜乖,是个好闺女。”
他始终记得那个夜晚,竹楼外夜色铺天盖地,篝火映着脸上的汗和泪。
婚后回国,丽娜第一次踏进江西的大房子,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小姑娘摸摸洗衣机,瞄瞄吊灯,小声问赵建国:“我们真的住这里?”
赵建国笑着答:“住啊,这是我们家。”
那段时间,赵建国的爸妈也说话温柔些了。女儿喊她“小妈”的时候,丽娜慌乱极了,但孩子笑着依偎过去,软声软气,她像突然被种下了根。
2020年,他们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,粉嘟嘟的小姑娘,明亮的眼睛像丽娜小时候的照片。赵建国抱着女儿时感叹:
“这一生跌跌撞撞,转了一圈,才知道有家的人才算活着。”
可世事就像水流,总有变化。疫情席卷而来,公司裁员。赵建国一夜白了些发,看着账本发呆。丽娜安静地给他端茶,递过去的是一只细弱却温暖的手:“不怕,我们慢慢想办法。”
闲下来的日子,丽娜利用空闲学中文,赵建国在旁指导。“中文字太难。”
“难不怕,慢慢来,都会的。”
他鼓励她拍视频、做短剧,记录生活。丽娜一边包饺子一边对着镜头笑:“我来中国,学会了包饺子,学会了爱一个人。”
意外的火热——粉丝一天天多起来,丽娜说:“没想到别人会喜欢我的生活。”
“你值得。”赵建国轻声,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。
隔年夏天,他们一家回到了老挝。村里人羡慕地说丽娜变了,“以前小妮子害羞得躲着人,现在穿得漂亮了,还会招呼我们喝茶!”丽娜的爹娘抱着外孙女,总说女儿有福气。赵建国每月都寄钱回来,供弟弟上学,也没觉得累。
“为你的家付出,也算为我的人生加分。”他酒后坦言,“其实,能有人一起远远地走下去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他们投资开了小旅馆,叫“丽娜之家”,木头窗棂,风吹过芭蕉叶沙沙作响。丽娜爱屋及乌,每天经营,网络上直播,笑着介绍老挝菜肴与风土。
“早些年我连手机都没钱买,如今还养活了小旅馆。”
“你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。”赵建国笑了。
丽娜怀二胎那年,赵建国已经接近五十,他说想在老挝扎下根来。“慢一点,别再赶路了。”
丽娜坐在廊下,抱着孩子,指尖轻轻捏着小孩耳垂,心里温柔泛起涟漪。她现在化妆打扮自信起来,“我觉得自己像凤凰一样,从乡下飞到高楼,再飞回自己喜欢的地方。”
不过,外人也有话说。
“赵建国是买了个年轻老婆。”
“丽娜肯定为了钱呗。”
面对流言,赵建国冷淡地摇头,低声对丽娜说:“让别人说吧,咱们过我们的日子。”
丽娜安静地答:“我们真心过日子,谁也拿不走。”
夜深时,院子里静悄悄,蟋蟀鸣叫。赵建国站在窗口,看着老婆和孩子睡熟,忽然生出一股柔韧的喜悦。
“人和人之间的幸福,归根到底,不过是一碗热饭,一个愿意等你回家的身影。”
他们的故事没有神话,只有活生生的琐碎与将就,可正是在这一碗一箸的日子里,人生终于熬成了温吞的甜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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