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58-1
中秋胡芦岛夜起
天开辽东湾，海献胡芦岛（1）。通塞岂有数，营此恨不早（2）。何来海上客，负手睨苍昊（3）。驱车涉惊潮，蹑屐下峯杪（4）。舞鸥翩相迎，击浪忽羣矫（5）。水母大如轮，拦视旋弃掉（6）。冈峦纷离合，酾海作数道（7）。西北如列屏，开场对浩渺（8）。千载置不顾，得之出意表（9）。长堤截怒涛，可使变城堡（10）。预期十年后，楼观郁相抱（11）。层冰虽触天，到此荡如扫（12）。向夕云密布，疏雨凉嫋嫋（13）。宵深梦一觉，吼啸颇相搅（14）。开门月未坠，飞雪卷秋缟（15）。羣山正弄影，倒浸参与昂（16）。洛神疑欲出，绝世凌缥缈（17）。清寒不可当，仙骨嗟已老（18）。救时独悲愤，后着苦难好（19）。却思归楼中，酣眠直至晓（20）。
【笺注】
据《郑孝胥日记》，宣统二年（1910）八月初十日（9月3日），郑孝胥出京乘火车到达奉天。时有建延吉至奉天铁路之议，于是于十五（9月18日）晨日登火车至连山站，驱车至葫芦岛，考察两日，十七日（9月20日）返回。其十五日日记记曰：“过柳条沟，驱车入海，厉潮而过，群鸥雪色，翔舞浪花之上。登山步行，数里至断港，秀思所造矮屋数椽，两山夹海，潮来如吼。薄暮微雨，遂寝。半夜，疑天将曙，披衣出视，皓月临海，飞涛逼人，声如风雷，寒凛不可久立，入室作诗。侵晓复出，月已傍山，有倾既白。”入室所作诗，定即此诗。次日郑孝胥多次登山，考察地形港湾，商讨铁路建之连山站的事宜。
此诗描写了葫芦岛的地势、地形与自然景色，以及夜起所见清寒美丽的风光，并预期葫芦岛将有大发展/
（1）“天开”二句：老天开辟辽东湾，大海献出葫芦岛。
“辽东湾”，在渤海东北部，西起辽宁省西部六股河口，东到辽东半岛西侧长兴岛。
“壶卢岛”，即葫芦岛。即今辽宁葫芦岛市。地处中国东北地区西南部，辽宁省西部沿海，依山傍海。
（2）“通塞”二句：开通与闭塞，难道是有定数？经营此地，遗憾没能早些！
“通塞”，通畅与阻塞。唐杜甫《归梦》诗：“道路时通塞，江山日寂寥。”
“有数”，有气数，命中注定。唐白居易《村中留李三固言宿》诗：“如我与君心，相知应有数。”
诗的前四句感叹葫芦岛没能早些开发。
（3）“何来”二句：为何来了位海上的客人，到背着手看着苍天。
“海上客”，此指由上海而来的郑孝胥。
“苍昊”，苍天。《文选·王延寿〈鲁灵光殿赋〉》：“据坤灵之寳势，承苍昊之纯殷。”张铣注：“苍昊，天也。”
（4）“驱车”二句：快车涉水冲过汹涌的海潮，穿着鞋走下如笔尖的山峰。
“惊潮”，汹涌澎湃的浪潮。清蒲松龄《闱窘》：“乍文思涌若惊潮，报禎祥灯花爆了。”
“蹑屐”，拖着木屐。《百喻经·毗舍闍鬼喻》：“此人即抱篋捉杖躡屐而飞。”此指穿着鞋。
“峰杪”，毛笔的笔尖。“峰”,通“锋”。“杪”,树枝的细梢。《书谱》第十章：“一画之间，变起伏于峰杪；一点之内，殊衄挫于豪芒。”此形容山峰如笔尖。
（5）“舞鸥”二句：飞舞的海鸥，翱翔相迎，击打海浪，忽然一起高举。
（6）“水母”二句：水母大得如车轮，拿来看，旋即又扔掉。
“水母”，海中腔肠动物。形似伞，伞盖下中央有口，伞盖周围有很多触手。宋梅尧臣《虾》诗：“宫帘织以须，水母凭为目。”
（7）“冈峦”二句：冈峦纷纷，有聚有分，像过滤海水，形成了数道障碍。
“酾海”，过滤着海水。酾，滤酒。《后汉书·马援传》：“援乃击牛酾酒，劳飨军士。”唐章怀太子注：“酾，犹滤也。”
（8）“西北”二句：西北的山峰如排列的屏风，划出场地，面对浩渺的海面。
“开场”，划分场地。汉班固《西都赋》：“九市开场，货别隧分。”
“浩渺”，水面旷远。唐许浑《郑秀才东归凭达家书》诗：“愁泛楚江吟浩渺，忆归吴岫梦嵯峨。”
从第五句到第十六句，描写自己考察葫芦岛所见地形与景色。
（9）“千载”二句：千年来放在一边不关注，得到了这里，出人意外！
“意表”，谓意料之外。《尉缭子·十二陵》：“战在於治气，攻在於意表，守在於外饰。”
（10）“长堤”二句：用长堤截住怒涛，可以使这里变成城堡。
（11）“豫期”二句：预期十年之后，楼馆众多，相互环抱。
“豫期”，预先期望或估料。豫，通“预”。宋司马光《送李汝臣同年谪官导江主簿》诗：“人生难豫期，神理无终否。”
（12）“层冰”二句：层层的海冰虽然高可触天，到了这里，如扫荡一空！
从第十七局到第二十四句，预期葫芦岛将来的建设。
（13）“向夕”二句：向晚云层密布，稀疏雨落，凉风摇曳。
“嫋嫋”，同“袅袅”，摇曳不定貌。 南朝宋谢灵运《拟魏太子“邺中集”诗·平原侯植》：“平衢修且直，白杨信袅袅。”
（14）“宵深”二句：夜深梦中一下醒过来，海浪吼啸，很是搅扰睡梦。
（15）“开门”二句：开门看，月亮还未坠落，浪花如卷起飞雪，又像人秋日的白衣。
“秋缟”，秋天穿的白绢。清程颂万《蝶恋花》其一：“茉莉鬟低裙衩小。儿家爱唱江南好。秋夜缟。”
（16）“群山”二句：群山正摆弄着海中山影，参昴二星倒浸在海里。
“参与昴”，参星和昴星。《诗·召南·小星》：“嘒彼小星，维参与昴。”
（17）“洛神”二句：怀疑洛神要出来了，绝世姿影，踏着水波而行。
“洛神”，传说中的洛水女神，即宓妃。北魏郦道元《水经注·洛水》：“昔王子晋好吹凤笙，招延道士，与浮丘同游伊洛之浦，含始又受玉鸡之瑞于此水，亦洛神宓妃之所在也。”
“缥缈”，随水浮流。宋陈允平《垂杨》词：“飞花满地谁为扫，甚薄倖，随波缥缈。” “凌缥缈”，犹“凌波”，比喻美人步履轻盈，如乘碧波而行。语出《文选·曹植〈洛神赋〉》：“凌波微步，罗韈生尘。”吕向注：“步於水波之上，如尘生也。”
（18）“清寒”二句：清泠寒气不可忍受，可叹我仙人的神骨已老了！
“仙骨”，仙人的气质。唐杜甫《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》诗：“自是君身有仙骨，世人那得知其故。”
（19）“救时”二句：为救时局，独自悲愤，苦于此后的路，难以变好。
“后著”，同“后着”，犹后路。《醒世姻缘传》第十三回：“四府看了稿，也明知是受了賄，替他留後着，也將就不曾究治。”
从第二十五句到第三十八句，描写自己雨后夜起所见清丽景色。
（20）“却思”二句：回身想回到楼中，酣睡直到天晓！
末二句，写回楼酣睡，反映出满足的心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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